第944章 “一个朋友”(上)(1 / 2)
“新历916年12月20日”,“雅努斯”,“圣珀尔托”。
新年到来前的月底,一个阳光明媚的冬日。城市里的积雪一堆堆反着刺眼的光,各处烟囱里升起的袅袅烟气中,带着松木燃烧后的淡淡清香。
铺着整齐方石的华尔斯坦大街,午后的阳光斜斜地照下来,在石面上切出明暗分明的界限。沿街的建筑多是四五层高的公寓,品味更独特的咖啡馆和花店数量好像少了一些,外墙更多刷着青色或浅灰的涂料,窗台上摆有枯萎的天竺葵花盆——主人们大概要等到春天才会重新打理。马车三三两两驶过,蹄铁敲击石面发出清脆的嗒嗒声,车夫们裹着厚呢子外套,呵出的白气在冷空中拉得很长。
二十一号是栋独立的别墅庄园,铸铁栅栏上攀着已经干枯的蔷薇藤蔓,别墅的外墙是温暖的赭石色,百叶窗漆成深绿,此刻都敞开着,让阳光尽可能地照进去,不过院子里那几棵椴树的叶子早落光了,光秃秃的枝桠在蓝天下画出纤细的黑色线条。
“这不可能。”瓦尔特总监坐在一张宽大红木桌前,头发梳得一丝不苟,但额前总有几缕不听话地翘起,此时低声嘟囔,用笔尖在表格中的一个数字上点了点,“圣珀尔托辖区,预报名来年春季学期钢琴考级的人数......五千三百七十四人?上一批次才一千八百出头。”
这里是别墅二楼,一个由大型会客厅改造出的公共驻地区域,中央天花板上吊着一盏黄铜枝形吊灯,此刻没点亮。壁炉里柴火熊熊,温度适宜。地上铺着深红色的波斯地毯,边缘有些磨损,但很干净。纵深非常宽,布局非常丰富,办公、茶歇、休闲、休息区域应有尽有。
主位上的瓦尔特又翻了一页。
“小提琴考级,二千九百五十二人,长笛考级,一千八百七十七人......”他抬起头,朝厨房方向喊了一声,“康格里夫先生!上一批音乐考级的总报名人数是多少来着?”
“这我不知道,您要问奥尔佳。”厨房里传来玻璃器皿碰撞和液体“咕咚咕咚”的声音。
一道温婉的女性声音从看不见的书架隔断后方传来:“我记得全院线是七万两千左右?具体得查档案。”
“好吧。”瓦尔特把笔搁在表格上,揉了揉眉心,“按这报表估算,跨过年得破十万。纸价已经涨了三次了,我上午散步时散到了教堂西边那家教材店——你知道现在一令上好的乐谱纸要多少钱吗?十二个先令!十二个!还有墨水,黑色绘图墨水,以前六个先令一瓶,现在要九先令六个便士......”
他随意感叹了几句,表格翻完,签了几沓呈阅件,让人上楼取走,又把几位部门经理叫了过来,当面看起了特纳艺术院线的年度审计报告初稿,以及这次春季学期音乐考级的评委主席团审定名单等文件。
“找关系想蒙混过关的一律没门,审计问题本身有大有小,想掩盖问题的那就是大问题......”
“这次评委主席团不能请安东·科纳尔大师也出一.....”
“大师他说天气冷,上了年纪的人,还是不出门了......”经理说道。
“让卡普仑抽时间去上门请一下呢?”瓦尔特建议道,“我们这些还‘滞留’在西大陆的家伙也分身乏术啊。”
“我联系过卡普仑先生了,呃,他的意思是说,主要是这差事本身对老教授来说兴趣有限,恐怕是范宁大师亲自去请都不一定请得动。”
“好吧,但我认为范宁大师亲自出马是肯定能搞定的,只是......再说吧。”
壁炉里的柴火噼啪响了一声。
小提琴的曲调一直没停,瓦尔特抬起头,透过客厅通往露天咖啡台的玻璃门,看了一眼希兰的身影。
露台朝南,这个时间正好被阳光完全覆盖,希兰穿淡棕色羊毛裙,站在一把藤编椅子旁,小提琴架在肩上,下巴和锁骨之间夹着一块白色的丝绒垫布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