最新网址:m.bayizww.la在回去的路上,李安国十分在意那五只鸡,这个是他能不能继续呆在采购的关键。
就算是他自己掉下车,这五只鸡,都不能掉下车。
终于,经过一个多小时的山路,终于回到钢铁厂。
周益民就带着李安国来到了饭堂这里。
白炽灯管在样品室的铁皮屋顶下嗡嗡作响,五只芦花鸡被安置在临时竹笼里,扑棱翅膀的声音在空旷的房间里格外清晰。
周益民解开领口两颗纽扣,工装袖口还沾着路上溅的泥点,他转头看向局促不安的李安国:“去把丁处长请来,记得把你刚刚记录的东西给带上。”
李安国虽然不太懂,不过还是听吩咐。
首先是来到丁处长的办公室,礼貌地敲了敲门。
“进来!”
李安国这才推开办公室。
一进到办公室就直接进入主题:“丁处长,周科长邀请你去定价!”
丁处长一听,还是周益民办事靠谱,一下子又能帮助厂里采购到不少肉,随即便放下手里的工作,来到饭堂这里。
“益民,你叫我?”丁处长的声音伴随着皮鞋敲击地面的声响传来。
这位主管采购多年的老行家双手抱胸,目光扫过竹笼里昂首挺胸的芦花鸡,金丝眼镜后的眼神透着审视。
他伸手拎起一只母鸡,指尖按在鸡胸肉上轻轻揉捏,突然开口:“李家村养殖出来的鸡,并不比陶家村的要差!”
说完就让出位置,丁处长开始上手。
一旁的李安国的心提到了嗓子眼,握着记录本的手微微发抖。
丁处长将鸡放回竹笼,接过周益民递来的检疫报告,翻页时纸张发出沙沙轻响。
“养殖周期达标.”他推了推眼镜,目光落在李安国潦草记录的饲料配比备注上。
周益民靠在锈迹斑斑的铁架旁,看似随意地开口:“李村长连夜调整的。”
他的目光扫过丁处长若有所思的表情,知道对方正在心里盘算成本与利润。
“两块八。”丁处长突然合上报告,声音在寂静的房间里炸响。
李安国猛地抬头,笔尖在记录本上划出长长的墨痕。
这个价格跟陶家村的收购价一样!
他下意识看向周益民,却见科长只是微微点头,嘴角勾起不易察觉的弧度。
周益民也就放心下来,要是同样都是喂同样的饲料,为什么养殖出来的鸡,收购价却是不一样。
“就按这个价格来收购。”丁处长转身时,军绿色中山装的下摆扫过竹笼,惊得芦花鸡发出几声鸣叫,“小李,你跟着周科长好好学。”
李安国连忙说道:“丁处长,我会的!”
等脚步声彻底消失,周益民才走到李安国身边,伸手拍了拍他发颤的肩膀:“剩下的对接,都交给你了。”
周益民就在想,如果这么简单的事情,都办不好的话,李安国也就没有继续帮忙的必要,到时候能不能留在采购科,就看他自己的造化。
话音未落,李安国已经挺直脊背,工装下的胸膛剧烈起伏:“周科长放心!保证完成任务!”
夕阳的余晖透过气窗洒进来,给竹笼里的芦花鸡镀上一层金边。
李安国望着鸡群油亮的羽毛,突然觉得工装口袋里的钢笔重若千钧——这不仅是一份采购合同,更是他在采购科站稳脚跟的入场券。
采购四科的吊扇吱呀作响,混着此起彼伏的键盘敲击声。
当周益民的皮鞋声在走廊响起时,正在核对报表的老张猛地抬头,老花镜顺着鼻尖滑落;小林转着圆珠笔的动作骤然僵住,油墨在指尖晕开深色痕迹。
就连最角落埋头记账的王姐,也悄悄把计算器往隔板边缘挪了挪,露出半张脸张望。
“回来了!”不知谁压低声音说了句,整个科室突然陷入诡异的寂静。
周益民夹着沾满鸡毛的公文包跨进门槛,军绿色工装裤膝盖处还沾着泥点,他摘下墨镜的动作带起一阵风,吹得桌上的采购单哗哗作响。
众人的目光像焊枪的蓝光,死死钉在他身后局促不安的李安国身上——年轻人的工装衬衫皱得像咸菜干,口袋里露出半截泛黄的麻绳,分明是捆鸡笼用的。
“看什么?”周益民的声音冷得像淬了冰,公文包“咚”地砸在桌面,震得玻璃下压着的考勤表都跳了跳。
他径直走向办公室,磨砂玻璃门合上的瞬间,将二十几道灼热的目光彻底隔绝在外。
但这并没有浇灭众人的好奇心,反倒是压抑的窃窃私语如同潮水般涌来。
“瞧见没?李安国那裤腿上的泥点子,根本不是去市区的路!”老张推了推眼镜,钢笔尖在报表空白处戳出小坑,“上次小赵跟着科长出去,回来就帮厂里采购了几百只鸡。”
周围其他人听见后,也是十分羡慕,他们当中,还有不少跟小赵存在一样的问题,就是担心任务完成不了。
小林转着椅子凑过来,圆珠笔在指尖转出残影:“说不定真是去谈采购!你们看李安国那怂样,肯定心里有鬼!”
话音未落,李安国正巧经过,众人突然作鸟兽散,假装低头忙着手头的活计。
年轻人感觉后颈发烫,工装下的后背早已被冷汗浸透,他强装镇定地拉开抽屉,却把沾着稻草的笔记本掉在地上,引得几道目光像蛇信般悄悄探来。
“安国!”老张的声音从隔板后传来,带着不容拒绝的热络,“帮我看看这份供应商清单?”
李安国攥着还带着体温的定价单,喉咙发紧:“现在没有空,忙着整理资料”
话没说完就被此起彼伏的询问声淹没。
他望着周益民办公室紧闭的门,透过磨砂玻璃隐约看见科长点烟的火光,突然明白这场无声的博弈里,沉默才是最锋利的盾牌。
日的凉风掠过泛黄的梧桐叶,李安国跨上二八自行车时,工装裤膝盖处的补丁被车链蹭得沙沙作响。